牛牛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大梦想家 > 第79章 079
北风凛冽, 夏夏跑进医院时, 几乎被刀割般的冷风浸透。
她拉住擦身而过的护士:“南京路车祸送来的人在哪里”
陈兰口中强子姘头的店正好开在南京路, 出租车上夏夏听司机和朋友聊了一路关于南京路的车祸。
据说警察今早在南京路追捕犯人, 犯人拒捕,从路边直直冲向马路中央意图逃跑, 和另外两个在人行横道过马路的行人一起被极速驶过的轿车撞飞到对面车道的货车车轮下,车轮碾过,一死两伤。
现场的血腥程度无意间看到的人都被吓得够呛。
医院的电话叮嘱她带上东西来医院后挂得很快, 夏夏大脑一片混沌,什么都不知道,只在车上听司机们聊天时说。
——死者是个男人。
夏夏一想到南京路的车祸和医院那通电话, 心就像被屠戮在刀尖卷刃上, 一抽一抽, 疼得快要窒息过去。
护士:“你是南京路车祸的伤者家属吗”
夏夏嘴唇不停颤抖, 疲惫地点头。护士同情地看她:“跟我过来认一下吧。”
夏夏脑袋懵了,吭吭巴巴地问:“认……认什么”
她被带进一间屋子, 初入时只觉得冷,手心冒汗,随即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眼睛落到屋子中间那两张蒙了白布的床上, 全身神经绷得死死的。
她腿脚发软,一步都不肯朝里面挪。
护士轻轻揭开白布,夏夏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
“一位在救护车上咽气,一位抢救无效刚刚离世, 你来认认。”
夏夏不敢仔细看,只擦过去一分眼角的余光。
床上的人浑身是血,左边的男人一头黄发,不是谢淮,另一张床上是个女人。
夏夏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整个人没有一丝力气,扶着门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是。”她哽咽。
护士扶她起来:“都不是可南京路送来的伤者只有这两位。”
夏夏情绪平静下来,她擦干眼泪,理智渐渐回笼。
刚刚的电话只是要她带着谢淮的身份证和医保来医院,院方没有说谢淮是因为什么入院,她在车上听了南京路的车祸,本能想到是谢淮去找了胡书荣,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觉得谢淮不会那么冲动。
他说过要两个人好好在一起,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夏夏虚惊一场,浑身冷汗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她重拨号码,刚按下第一个键,几个医护人员推着两辆担架车从门口进来。
车子擦过身旁,她抬眼,看到谢淮被血染红的白色上衣。
“谢淮!”她冲上前,随即被医护人员挡回来。
“谢淮的亲属”那医生说,“谢淮失血过多昏迷前留了你的联系方式,我们现在要抢救,你去给伤患办理手续。”
夏夏说话时声音都在颤:“他会死吗”
“情况难说。”医生说完,推开她匆匆离开。
后面那辆担架车上的乔茹伤得更重,家居服上除了血已经看不到其他颜色。
夏夏愣愣站着,眼前一阵花,医院洁白的走廊在眼前剧烈地晃,她要伸手扶住墙才能稳住不让自己摔倒。
急救室的红灯亮起。
一位警察跟在后面进来,夏夏眼睛湿红,拽他衣角:“谢淮为什么会受伤”
警察先是一怔,随后问:“你是夏夏吗”
“几天前谢淮报警,说胡书荣可能藏在南京路,我们便衣侦查了几天,今早才最终确定他的位置。胡书荣拒捕,车祸当场死亡。”警察说,“可他被捕前给同伙发了消息,两个同伙一直守在谢淮家楼下,收到消息后闯进了家里……”
夏夏倒抽一口凉气。
“事发时谢淮正在南京路协助我们,我们接到消息赶回去时乔女士已经重伤。”警察说,“这些人都是亡命徒,胡书荣被捕他的同伙也没想逃跑,打算以命换命。”
“后来抓捕时其中一名嫌疑人逃出居民楼,谢淮去追,撕扯过程中被捅了两刀……”
他顿了顿:“但犯罪嫌疑人已经全部落网了。”
“谁管他们有没有落网”夏夏咬着牙,声音因为愤怒逼成一条线从牙缝里钻出,“你们不是警察吗警察的职责是抓坏人,可谢淮他只是一个普通公民,你们为什么要他帮忙协助”
她明白自己的话有因为谢淮受伤而迁怒的成分在里面,可她无暇思考,脑子混乱不堪。
警察说:“胡书荣很警惕,他藏身的红灯区人流量大,如果抓捕计划不够完善会造成误伤,谢淮和胡书荣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比我们要更了解犯人,是他主动提出要协助我们的工作。”
“胡书荣确实拒捕,但他身亡是个意外,当时人行道是绿灯,肇事司机醉酒驾驶才会造成事故。”
“至于在钢厂小区发生的事。”他歉疚地说,“……是我们的失误。”
夏夏疲惫地抱头,静静坐在椅子上。
她听见警察又说了几句抱歉,但她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整个人被窒息似的绝望紧紧包裹,快要化成一只密不透风的蚕蛹。
她偏头,看抢救室的红灯闪烁。
警察安慰她:“医生鉴定过伤情,谢淮只是失血过多,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乔女士的伤比较严重。”
“你让我安静一下吧。”夏夏声音微弱细小。
那警察又道了声歉,犹豫一会,转身离开了。
夏夏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啪嗒啪嗒朝外流,谢淮和乔茹都在抢救室生死未卜,她不敢想如果谢淮没能抢救回来她会怎样,也不敢想如果乔茹没能活下来,谢淮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心像被戳漏了一个孔洞,发了疯得疼。
可她不能晕倒,也不能消沉太久。
夏夏哭了一会,把眼泪擦掉,打起精神去服务台咨询办理手术和住院手续的相关事宜。
谢淮两刀都伤在小腹,刀口不深,因为失血过多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他被推出急救室的时候脸色薄如白纸,身上血渍已经被清理干净,不见刚刚那浑身浴血的恐怖模样。
乔茹的手术是下午结束的,从急救室出来后就被推进了icu。
她伤得比谢淮更重,全身被划了二十多刀,可每一刀都特意避开了重要部位。
这是黑.社会折磨人的惯用伎俩。
——一刀一万,当欠债人还不出钱来,通常会以这种方式“抵债”,可事实上这只是一种逼债的手段,常常刀子挨完,钱还是要还。
如果不是警察赶来及时,胡书荣的同伙会一刀一刀把乔茹的血放干净。
失血过多是其次,乔茹最严重的伤在后脑,那里被硬物击打过,也是她至今昏迷进icu的主要原因。
夏夏守在谢淮的病床边,看着他昏迷的侧脸,一言不发。
他鲜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他平日睡觉很不老实,总是说梦话磨牙,尤其喜欢翻身用手臂紧紧抱着她。
现下他面色苍白,安静得过分,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如果不是时不时将手指探到他鼻下去感受呼吸,夏夏几乎要以为他心跳静止了。
她从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胡书荣的死、警察的抓捕、谢淮受伤……一切如疾风骤雨般接踵而至,来得太快,她甚至都还没做好迎接的准备。
夏夏起身去卫生间换卫生棉,因为疼痛腿软得几乎走不动路。
她面皮白得透明,血管清晰,冷汗涔涔沿着额角渗出。/p>
同病房的病人家属见她摇摇晃晃的,连忙过来搀扶住她:“你没事吧”
夏夏摇头,小声道谢。
医生推门进来,低声问:“哪位是乔茹的家属”
夏夏走到他面前,医生说:“icu病房需要先缴纳住院费,多退少补,连带手术费用,一共八万块钱……”
夏夏接过他手中的单据,上面密密麻麻是她看不懂的仪器和药费,问:“现在”
“是。”医生说,“一楼大厅缴费。”
夏夏说:“能不能通融几天,我现在……”
“icu一天的费用很高,我们也没办法承担,不能按时缴费院方会暂停治疗。”医生叹了口气,“病人还没有清醒,如果停了仪器和用药,情况会非常危险。”
“我明白了。”夏夏说,“我会去交钱的。”
医生离开后,夏夏回到谢淮的床边。
病床靠近窗户,蓝色床帘掩了一半玻璃,落在谢淮脸上的光蓝盈盈的。
她看了一会,伸出指尖触了触谢淮的脸颊。
——冰冷、僵硬,毫无生机。
“你听到警察说的话了吗”夏夏轻声说,“胡书荣死了,伤害阿姨的人也落网了,我们以后什么都不用怕。”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啊,你不想看看我吗”
夏夏说着说着嗓音潮湿,抑制不住哭音:“淮哥,你快点醒吧,阿姨进了icu,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icu病房一天花费很高,担心有拒绝缴费的刺头病人,院方也不敢大意,一个下午催住院费的人来了三趟。
夏夏大学四年的存款加起来也不过一万多块,比起乔茹所需的住院费用杯水车薪。
她尝试给谢淮的舅舅打电话,对面接听的是个女人,她刚说明来意,对方就阴阳怪气骂了一通。
“谢淮上次来借钱的时候答应过他舅舅,从今往后他的家事和我们没关系。”女人冷笑,“这才几天就把自己说过的话给忘了”
夏夏低声说:“乔阿姨现在情况很危险……”
女人挂断电话。
夏夏静了片刻,继续打下一个电话。
打了五通电话,一分钱都没借到,再一次挂断时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她被胡书荣绑走的那天,谢淮已经把他能想到的人都借了一遍,他的社会关系虽多,但大多不十分熟络,熟到能开口借钱的人此刻基本已经无钱可借了。
夕阳爬上云端,又隐在山影之间,余晖照亮病房的白色墙壁。
医院第四次来催钱,神色已经很不耐烦了。
夏夏翻了翻自己的电话簿,打电话给祝子瑜。
祝子瑜很爽快:“我去问智明借,夏夏你别急,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她安慰道:“你再去问问珊琪,她一学期的零花钱都不止这些,我们凑一凑,八万块而已……”
听她气息微弱,祝子瑜问:“你没事吧声音听起来很没有精神。”
夏夏轻声说:“没事。”
她蹲在走廊的角落,一天没吃饭胃隐隐作痛,加上经期小腹的疼痛,已经站不直身体了。
病房里的人夜里休息早,她没办法待在屋里打电话。
夜光披洒下来,映进走廊尽头的窗户,将模糊的月色打在她脸上。
赵珊琪接了电话,跟她再三确认:“是谢淮的妈妈”
夏夏感到很疲惫,身体上的痛苦尚且可以忍耐,可那是源于心底,五味杂陈、绝望难言的心情。
赵珊琪说:“你先等等,我的压岁钱在爸爸那里,我去问他拿。”
赵珊琪放下电话匆匆离开,不一会回来:“夏夏你等我一下,我要跟我爸谈谈。”
“我爸爸不准我借钱,不过你别担心,我挂几个包在闲鱼上,卖出去了我就转钱给你。”赵珊琪听起来快哭了,“等我一个星期可以吗需要一点时间。”
“没关系。”夏夏轻声说,“为难就算了。”
电话那头传来赵晋松的声音,紧接着赵珊琪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知是谁挂断了。
手机弹出来一条收款信息,是祝子瑜给她转了五千块。
祝子瑜:【智明说他前几天刚把钱拿去投资,现在手里没钱,我把我所有的钱都转给你了,珊琪回话了吗】
夏夏没有回她。
昏暗的走廊里终于亮起顶灯,她坐在冰凉的地面抱着膝盖痴痴看着。
那光线明明不亮,晃在眼里却仿佛带刺一般叫她下意识蹙起眼睛。
她忍不住想,在那二十四个小时里,谢淮是否也和她一样的心情,一次次被人拒绝,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的安全,更何况谢淮所承受的压力要远远大过她所承受的,她忽然可以理解那晚谢淮情绪爆发和她提分手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
可我不是谢淮啊。
夏夏绝望地想,在她心里谢淮是无所不能的,他强大又坚毅,没什么可以将他打倒。
今天以前,夏夏觉得自己也不是懦弱的人,可现在她却忍不住想让自己懦弱一点。
——如果懦弱有用的话。
谢淮昏迷前将她的联系方式给了医生,如果在他醒来前乔茹出了什么事情,夏夏不知道要怎么和谢淮交待。
她将前额抵在直起的膝盖弯上,裤子濡湿,被眼里淌出来的泪渍沾染一片。
这辈子流的眼泪加起来都没有这两天哭的多。
手机铃声响起,她瞥见来电,是赵晋松的号码。
夏夏按了接听,对面许久没有声音。
过了好一会,赵晋松那极有特色的低沉嗓音响起。
“还记得那天我送你回学校时,你在车上跟我说的话吗”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你说二十岁的年轻人,穷一点也没什么,现在还这样认为吗”
夏夏极力咽下泣音,爬起来握紧电话:“赵叔叔,您能借钱给我吗利息随便您定,我一定会还的。”
赵晋松笑了:“珊琪平日跟我要零花钱是以万为单位,她最便宜的大衣也要四位数起。”
“在你看来,我是差那点利息的人吗”
夏夏说:“我知道八万块钱对您而言不算什么……”
“夏夏。”赵晋松打断她,“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从前的你宁愿跟一个二十岁的穷小子也不愿意跟我,现在还是这样想的吗”
夏夏沉默不语。
“我不准珊琪借钱给你,是因为那晚你说的话让我很受伤。”赵晋松嘲弄地说,“我用了半辈子打拼,才有了现在的家业和社会地位,我愿意放下姿态去追求你,可在你心里我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比不过。”
“八万块对我而言确实不算什么,哪怕扔到垃圾桶里我也不会心疼,可就是这八万块钱,是你现在最需要却拿不出来的东西。”
夏夏脸颊残余着干涸的泪痕,在灯光的打映下脸颊惨白。
“我不会借你钱。”赵晋松说,“我只给你钱。”
“要与不要选择权在你,可我不是慈善家。”他问,“我是个商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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